我过去对羊肉不太“亲热”，总嫌那东西太膻，可是自从那年在陕北的乡村小店里吃了一顿羊肉泡馍之后，便对这美食“情有独钟”了。
那是一个初冬的季节，参加完在西安召开的全国冶金系统优秀报告文学的评奖之后，我独自背着行囊，长途跋涉来到延安。一天傍晚，当我走出枣园，不觉一阵狂风突来，暴雨倾至，将我浑身淋湿。我抬头一看，只见前面路边有一爿小店，从靠山的窑洞搭出，四根杉木为柱，几片油毡为瓦，那面白底红字的“店”字小旗，在风中猎猎飘动，以浓浓的古典之情招唤着来往的客人。
我急忙跑进小店避雨。谁知这雨却来了“情绪”，下个不停，不觉肌肠咕咕，忙问店主有何食物。店主乃一陕北中年汉子，头上系一条白羊肚巾，一支短短的竹杆烟锅斜插在腰上。他笑答：“羊肉泡馍”。
我这是第一次到陕北，不知道这羊肉泡馍为何物，便叫他取一碗来尝一尝。
店主满脸含笑，先拿了一只茶碗，为我倒了一碗热茶。然后放一只很大的蓝花瓷碗，瓷碗上放着两只被我们南方人叫做烧饼的“馍”，我摸了摸，冷冷的。硬硬的，心中虽然不悦，但腹中空空，就只好将就着用手掰着吃了，只觉如同嚼木屑一般，毫无味道。
一会儿，店主从窑洞里出来，手中端着一只热气腾腾的小铁锅，他见我碗里空空，惊奇地问道：“你的馍呢？”我指指肚子，说：“全吃了呀！”
店主一见，灿然笑了。又急忙走进窑洞里去，取出两只馍来，一小块一小块地用手掰到我的碗里，再将那锅中滚沸的羊肉汤猛然一下子倒了进去，只听“吱”的一声，一股充满葱花的肉香直向我扑来，浑身顿时兴奋得一震，食欲便飞快地涌到了舌尖。这时，店主才为我取来一只小勺，嘱咐道：“等一等，让馍泡好了再吃。”
我这才仔细看那碗里，一小块一小块的馍在滚烫的羊肉汤中，正慢慢地向上浮起，像无数温情的云片，渐渐地布满了碗中的“天空”。再侧耳细听，这些“云片”吸着羊肉汤声音，吱吱地如同春蚕嚼着桑叶，心中立刻涌上一种无法名状的快感，那是一种渴盼已久的干裂的土地，被突来的春雨滋润时的心情。
羊肉泡馍是位于黄土高原的陕北人家极普通的食物，它是将羊肉煮熟，去掉膻味，微火相熬，取其汤汁，加以葱花，，将平时存于家中的干馍掰细相泡，既方便，又经济，。羊肉汤去寒，暖胃，一碗羊肉泡馍下肚，身上立刻就暖和和的。那冰凉而坚硬的馍，经这羊肉汤一泡，嚼在口中出奇地鲜嫩，喷香。这种美味，在南方的都市里何曾吃过！那是生命逃离繁杂的喧闹后，面对自然的一种渴盼和满足。我一边吃着，一边观赏着小店外的景致，只见雨已渐渐地住了，对面的山巅上一群羊群正舔着天上的云彩，悠悠的“信天游”，从山坡上缓缓地传来……
好久都没有吃到羊肉泡馍了，真想再去一趟陕北啊！
 |
